叩叩叩的一阵敲门声响起后,王曼昱的声音隔着房门传了进来。“我可以进去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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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过神来,他回到书桌后面坐下。“进来。”
王曼昱打开房门,小心翼翼用托盘端着一壶茶和蛋糕点心走进书房。“我看你中午吃得很少,特地给你准备了下午茶。”
“谢谢,你搁在茶几上就可以了。”
她将手上的茶点放在茶几上,看着他,提起勇气道:“对不起,可以请你暂停手边的工作吗?”
“有事吗?”
“对,可是,你要不要先过来喝杯茶?”
“我不渴。”
“我建议你先过来喝杯茶,放松心情,再来讨论这件事。”
他终于暂停故作忙碌的样子,抬头直视她。“这件事很重要吗?”
“你真的不考虑先喝杯茶吗?好吧,早说晚说都要说,那我就直接说了,如果我爱你,你怎么说?”她早该爽快一点,将一颗心吊在半空中的滋味真是不好受。
怔了一下,他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。“我不明白你的意思。”
“你相信永远不求回报的付出吗?”她自嘲的一笑,自顾自接着道:“不相信吧,我也不相信,人的心很小,如果总是给予,而没有得到相对的回报,最后一定会变成满肚子的怨言。”
他已经听出她话中的含意,不自觉的想回避。“你到底想说什么?”
“女人都很贪心,如果老公一辈子都不可能爱上她,这个婚姻实在没有维持下去的必要。”
“若是你想讨论婚姻的问题,我们改天再说。”
“我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。”
“我今天没有这种心情。”
“我不想再拖拖拉拉了,希望今天就可以得到答案。”
“你怎么了?不舒服吗?”他发现她的脸色有一点苍白,起身离开书桌,来到她面前,然后很自然的伸手触摸她的额头,可是他的手好像会烫人似的,她立刻往旁边弹开,他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中。
“我很好。”她还是一口气说了,“如果我愿意放你自由,你怎么说?”
这会儿他完全傻住了。
“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,费心抓着一个心里有别的女人的男人,值得吗?两个人结了婚,总希望可以白头到老,可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,我应该放他自由,让他去寻找自己的幸福。”
许久,他终于吐出声音,“这是你的真心话吗?”
“你可以给我爱情吗?”
他迟疑了半晌,还是不改一直以来坚持的立场。“我早就说过了,我们的关系只是夫妻,我会当一个称职的老公。”
“我想要一个好老公,也想要一个好情人,如果你只能做一半,那我宁可不要。”
“我今天的心情很乱,不适合谈论这个问题。”
“我说了,我不想拖拖拉拉,希望今天就可以讨论出结果。”
“离婚的问题牵连太大了,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情讨论这个问题。”
“好吧,那我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,如果你的答案还是不变,我会签下离婚协议书,让你去寻找自己真正的幸福。”她随即转身离开书房。
这是怎么一回事?为什么她会突然抛出这么棘手的问题?他知道自己最近的举动反反复复,她的心情想必也跟着他起起伏伏,可是那天带她去放烟花后,他还以为他们的关系已经往前迈进了一大步。
总之,她已经将问题抛出来了,不管如何,这不正是他现在最需要的吗?如果她签下离婚协议书,还他自由之身,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寻找小金鱼的下落,可是……他失落的在沙发上坐下,为什么他的心如此犹豫不决呢?
此刻,王曼昱已经回到房间,整个人虚弱的靠着墙跌坐在地上。真是太了不起了,她竟然可以表现得如此帅气!是啊,她太帅气了,可是,她是不是赌太大了?如果他的答案还是不变,她岂不是要签下离婚协议书?没错,她真的赌太大了,可是拖拖拉拉折磨自己,不是更痛苦吗?
昨晚是她度过最漫长的一夜,想了好多好多,脑袋快要爆炸了,最后只有问自己一句:什么才是她真正想要的?答案很清楚——林高远可以拥有幸福。看到林高远不快乐,她又怎么可能开心呢?如果因为她的存在让林高远变得不幸福,她愿意签下离婚协议书,还他自由。既然清楚自己的心意,为什么不干脆一点呢?爽快的赌一把,无论结果如何,她都认了……对啊,认了,认清两人的心究竟距离有多远。
除了家人,他不曾在别人面前提起小金鱼的事,是不是很奇怪?一直以来,总觉得小金鱼只属于他一个人,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美好得让他舍不得与人分享,因此再好的朋友都不知道他有这么一段过去。
若想找到小金鱼,当然需要帮助,可是又不能告诉家人,他们想必不赞成他的做法。是啊,有老婆的人干嘛找“旧情人”?他们不可能理解他的心情。不能妄想从家人那里得到帮助,只能求助于好友,而关于他和小金鱼的相识和约定、刘晓月冒充小金鱼、刘晓月在一场车祸中意外丧身……过去的一切,如今不得不一一道来。
“难怪我一直想不明白,你的眼光怎么会如此浅薄呢?刘晓月那种自以为是公主病的女人怎么会打动你的心?说真格的,还是王曼昱比较适合你……总之,刘晓月站在你身边的感觉实在很怪异,原来是因为她冒充了那个 ‘小金鱼’,不过,怎么会有人取名叫‘小金鱼’?”樊振东不是故意提起王曼昱,只是忍不住,毕竟王曼昱站在林高远的身旁真的很顺眼。
“这不是重点。”林高远白了好友一眼,从窗边走到沙发坐下。
“我只是好奇嘛……好好好,不说废话了,总之,不管你是不是已婚,你都要找到小金鱼。”终于知道好友面对那些火辣的金发美女可以心如止水,原来是因为这位“小金鱼”,他当然会想了解这号人物。
“对,可是当初福利院被一场大火烧毁了,福利院孩童的数据全没了,而能够提供线索的人也不在了,现在想要找到小金鱼,就如同大海捞针。”
“既然是大海捞针,为什么不放弃呢?”
“我需要你的建议,不是要你泼冷水。”
“这是正常反应啊。”樊振东觉得好无辜。
“我必须找到小金鱼。”他不自觉的提高嗓门,这个小子再啰唆个没完没了,他会揍人。
樊振东显然看出来他失去耐性了,赶紧正色道:“这也不难,只要想个办法找到当初福利院其他的孩童不就得了。”
“我不是说了,福利院孩童的资料都被大火烧掉了。”
“你确定?福利院烧掉之后,福利院的那块地如何处置?重建,还是改建其他的住宅或商场?”
“福利院是在九年前被大火烧掉的,而我是在八年前回去找小金鱼,当时福利院已经在重建了。”
“那福利院的孩童呢?”
“据说那场大火只毁掉福利院的软硬件设施,孩童都平安无事,想必是被送到其他的福利院安置。”
“福利院重建之后,那些送走的孩童有没有再送回福利院?”
“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。”
“那你最好搞清楚,因为这很可能是你找到小金鱼的关键。”
见好友不解的挑了挑眉,樊振东进一步解释。“那些孩童被送到其他福利院安置的时候,其他福利院一定会留下他们的数据,可福利院重建之后,福利院的孩童也会有数据,两边的数据经过对比之后,相同的就表示是原来福利院的孩子,再透过这些人,应该就可以打探到小金鱼的下落。”
他懊恼的拍一下脑袋瓜,“对啊,我怎么没想到呢?”
“急则乱,你当然想不到,我认为你现在应该考虑的是,找到小金鱼之后,你有什么打算?”
“对我来说,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人。”
“我倒不觉得找到小金鱼是个问题,反倒是找到之后,你可以给她什么?”
是啊,找到之后,他可以给她什么?他什么都给不起,除非……“曼昱说,如果我不能成为一个好情人,她宁可不要我这个老公。”
吓了一跳,樊振东半信半疑道:“这是在开玩笑吧?”
“她给我一个礼拜的时间,如果我对她只能尽一个当老公的责任,她愿意签下离婚协议书,让我去寻找真正的幸福。”他扬起眉,“你认为这是在开玩笑吗?”
樊振东摇了摇头,“不过,她怎么突然决定放你自由?”
“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,总是很累人。”这个问题困扰了他一夜,她为何突然抛出如此棘手的问题?真的如她所言,不想抓住一个心里有别的女人的男人吗?还是,有人在她面前说了什么,她不想再浪费时间在他身上?一想到有可能是某人对她说了什么,他就浑身不对劲,哪个家伙想让他们夫妻分开?王靖淇吗?
“这倒是,换成是我,也会觉得很累人,何苦呢?说真格的,凭她的条件,她想找个更优秀的对象也不是多难的事。”
闻言,林高远不由得皱起眉头,她是不是也存着这样的想法?
抚着下巴,樊振东若有所思的瞅着他。“你要离婚吗?”
“你认为离婚有这么简单吗?姑且不管王家的反应,奶奶和爸妈也不会同意,离婚不是我们两个说了算。”
“不管别人的态度如何,最重要的是你的想法,难道我还会不了解你吗?如果你坚持离婚,相信没人可以阻止得了你。”
确实如此,他在意的是原则,他结婚的对象是王曼昱,他们的婚姻存留与结束当然取决于他们,其他的人根本没资格发言,问题是,他一点也不确定,他是不是应该签下离婚协议书……
樊振东打量他一会儿,探察到一股耐人寻味的感觉。“看样子,你根本不想离婚。”
“如果离婚可以这么轻率决定,当初何必结婚?”
“离了婚,你更可以专心寻找小金鱼,这不是正合你意吗?”
“为了寻找小金鱼,就舍弃自己的老婆,小金鱼知道了也不会赞成。”他了解小金鱼,为了成全自己的幸福,而牺牲别人的幸福,这事她绝对做不出。
“王曼昱要跟你离婚,并不是你舍弃她。”
“可是事实上,若非小金鱼,我绝对不可能跟她离婚。”
咦?樊振东饶富兴味的挑起眉,“看这样子,你还是挺在意王曼昱的嘛。”
“……不管如何,她是我老婆。”她是他在亲朋好友见证下娶进门的老婆,这会儿不到三个月就要离婚,肯定会传来闲言碎语,而吃亏的人一定是她。在旁人看来,绝对不是她不要他,而是他不要她,他又不是狼心狗肺,怎么可以再让她受到这种伤害?
“这么单纯吗?”
“……要不然,你以为呢?”没错,他只是基于责任保护她。
“这要问你自己,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,哪能摸透你的心思?”这下麻烦大了,这个家伙肯定不知道自己的心正在分裂,想要这个,又放不开那个……换成是他,恐怕也是左右为难,一个是誓言守护的小情人,一个是美丽动人的贤妻。
“如果我是没有责任感的负心汉,就不配成为林氏集团的接班人。”
手一摊,樊振东无话可说了。“我只是希望你尽早想清楚,不要放不下这个,又想抓住那个,三心二意的结局往往是两头空。”
如果找不到小金鱼,而王曼昱又坚持跟他离婚,他还真的是两头空……不要胡思乱想了,眼前最要紧的是找到小金鱼。
结婚之前,王曼昱最大的乐趣就是跑到“幸福面包坊”喝咖啡配芝士面包条,待在这里,总是可以闻到小时候令她幸福的面包香,那是妈妈的味道,令人回忆的香味。特别是当高远兄跟刘晓月在一起之后,这儿就成了她“疗伤”的地方。
回忆妈妈说的话,“小金鱼,你一定要勇敢坚强,完成妈妈未实现的梦想。”妈妈真的期待她实现未完成的梦想吗?小时候以为如此,长大之后渐渐明白,这是妈妈让她勇敢坚强的借口,所以想着妈妈的心意,她就会鼓励自己打起精神。
结婚之后,因为角色从“女儿”转变成“儿媳妇”,新婚初期不好意思一直往外跑,林家离这儿又很远,来往交通实在不便,自然没办法像以前一样爱来就来,也只能任由好友责骂她“重色轻友”。现在,面对自己给林高远一个礼拜的期限,她觉得分分秒秒都是煎熬,在家里实在待不住,回娘家又担心家人瞧出端倪,最后只能窝到这里了。
第一天来,好友不会觉得很奇怪,可是连续来了三天,再粗线条的人也会感觉奇怪,何况陈幸同是个心细的人,马上嗅出异样,一逼问,两三下就让她全盘托出。“你要离婚!”还好现在是店里最冷清的时候,她们又坐在最角落的位子,要不然看到陈幸同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,客人短期内都不敢上门了。
王曼昱将右手食指放在嘴上,“嘘”了一声。“你小声一点,我还没有签下离婚协议书。”
“在我看来,这跟签下离婚协议书根本没什么两样。”陈幸同的声音是低了,可是依然杀气腾腾。
她不禁苦涩的一笑,“看样子,你已经认定林高远的答案不会改变。”
“我……前任女友来找,他的心难免会摇摆,这种时候叫他向你保证,他不但会成为好老公,也会成为好情人,机率根本是微乎其微。”陈幸同真的很想拿棍子朝她的脑袋瓜敲下去,怎么会下这种一点胜算也没有的赌注呢?
“若是如此,那也没办法,不属于我的,就是不属于我,抓着不放又有什么意义呢?”她故作豁达的手一摊。
“他从一开始就是属于你的!”
“我已经错过了。”
陈幸同生气的双手在胸前交叉,“你想气死我吗?”
“这是事实,当一个人的心飞走了,就不再属于我了。”
“林高远是不是有重度近视?怎么看上刘晓月那种难伺候的女人?”陈幸同激动的站起来,在旁边的走道来回转圈子。“我快疯了,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天理?”
她忍俊不禁的噗哧一笑,“又不是你老公被抢了,你干嘛这么激动?”
陈幸同恶狠狠的一瞪,“你怎么还笑得出来?”
“难道要我哭吗?”她起身将好友推回椅子坐下,再跑去自助吧台倒了两杯冰水回来,喝了冰水,情绪已经稍稍冷静下来,不过,这对陈幸同显然一点帮助都没有。“你好不容易跟林高远在一起,你应该使劲浑身解数守住他,怎么可以把他让给那个劈腿的女人?”
“我只是将决定权交给林高远,并不是将林高远让给刘晓月。”
“这两者有什么差别吗?”
“说不定结果一样,可是对我来说意义却不同。”
“在我看来,你不过是给自己找退让的理由。”陈幸同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,“总之,我坚决反对你的做法,想想看,为了等那位高远兄,你放弃一卡车优质的好男人,结果等到林高远的移情别恋,这会儿好不容易,因为人家不要他了,你将他回收,他应该感动死了,怎么可以转身又投入那个坏女人的怀抱?”
她干脆闭上嘴,什么都不说,因为她还抱着期待等候他的答复。常常有人笑她天真,就像当初人家要她小心刘晓月,说这个女人心眼很多,可是她认为待之以诚,人家也会真诚待她,结果证明,她真的太天真了。没错,她是太天真了,但她不曾后悔,人最重要的是对自己负责。
“我不应该泼你冷水,可是,如果他没有办法满足你的要求,你真的准备当个笨蛋,签下离婚协议书吗?”陈幸同不是不了解好友的心情,这个女人总是喜欢往好处想,当然,这是对的,但是面对这么重要的事,多一分谨慎总是比较好啊。
“如果真心爱一个人,我也只能当个笨蛋。”
陈幸同张开嘴,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下,是啊,正因为这个女人是个笨蛋,将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投注在她和周启豪身上,他们才可以开这家“幸福面包坊”。这家店刚开始亏钱的时候,她不曾有过一句抱怨,当生意越来越好,开始赚钱了,她竟然要求退股,好让他们夫妻可以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店。老实说,她常常觉得这个女人的脑子结构不正常,每个人在她眼中都是弱者,却看不见自己才是真正需要受保护的人。
“同同,为什么不换一个角度思考呢?如果因此确认林高远的心意,往后,我就不会那么辛苦了。”
陈幸同没好气的点点头,“乐观看待事情是好事。”
“那你就笑一个啊,干嘛臭着一张脸?”她靠过去捏了捏好友的脸颊,当然,马上被那位小姐气呼呼的拍掉,她夸张的对着悲惨的玉手呼气,这个女人就不能温柔一点吗?
“你好像忘了一件事,我最好提醒你,林家的老夫人不是很喜欢你吗?她想必不会答应你们离婚吧。”
“先斩后奏,奶奶也无可奈何。”虽然奶奶是一个很难缠的角色,可是孙子不幸福,奶奶也不好过,相信奶奶会尊重他们的决定。
“先斩后奏?老人家年纪那么大了,你拿这种事刺激她,万一吃不消,出了什么意外,怎么办?”
迟疑了一下,她信心十足道:“奶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,这点小事绝对不会让她倒下。”
“你确定?她不是满心期待你为林家添后吗?”
“总会有女人帮林家添后。”
额上出现三条线,这个女人真的有一种让人使不上劲的本领。“真有别的女人怀了你心爱男人的孩子,我就不相信你还可以这么轻松!”
“那也没办法啊。”
陈幸同终于放弃了,举起双手表示投降。“好啦,我不管了,你这人就是这个样子,想怎么样就怎么样,一点沟通的空间也没有。”
她不是没办法沟通,而是一旦下定决心,就会硬着头皮往前冲。